疫情以后家里蹲，却耽搁了读书。一本美国史 These Truths： A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，by Jill Lepore读了几个月才读到一半，读到罗斯福上台。

罗斯福中年以后得疾，两腿残疾，怎么搞政治呢？用广播。

广播是那个时代的新媒体。此前搞政治靠广场式演讲，要点是吼。广播的要诀是说话亲切诚恳本色，如在耳边，罗斯福驾驭住了它，直入白宫。

看到这里，想到两点，第一是前段看丘吉尔传，丘吉尔也是人到中年改说话方式，也靠广播迎来了政治生涯的华彩时段。第二是每一种新媒介出现都改变政治竞争的形态，也会有新的弄潮儿降临。

如果说印刷术创造了现代民族国家的话，那么报纸创造了美国的政党政治，得益者是联邦党人；广播的得益者是罗斯福；电视的得益者是肯尼迪；社交媒体的得益者是川普。

媒体作为一种中介，其演进的方向却是去中介，让政客与民众距离越来越近。每一次逼近，都会淘汰上个政治-媒体生态中的适应者。在他们眼中，政治变得越来越粗鄙。

一方面，他们没说错，文章（报纸），语音（广播），容貌（电视），对“内在”的要求越来越少，对“外在”的要求越来越多。到了社交媒体时代，对政客的要求显得更加肤浅：任尔东西南北风，川普站准定位，谎话连篇，岿然不动。

另一方面，他们说这些没用。媒体生态变了，政治竞争打法就变了。顶层和底层直接握手，中间层的声音和权力都走向边缘。大资本家领导穷人搞民粹，这种按常理难以解释的奇观于是不难得到解释。

These Truths基本是一部美国平权史。300年前要定义什么才能叫作人，因为一群追求自由的人要保持自洽，就必须找到把人不当作人的算法，才能心安理得地凌驾于那些不算人的人之上： 南欧人，女人，黑人，中国人，墨西哥人。300年间，美国一直在解决自己的精神分裂症：

其实哪个国家不精神分裂呢？美国好在把精神分裂的症状、自疗的努力展示给世人看了。

读这书有个好处，川普今天做的这些事美国人以前都搞过，除了媒介不同之外，没有一招是新的，所以也不用太悲观。

美国政治的钟摆来回摆了300年，各种物极必反，事后看因为国势一直在上，所以是围绕着一条向上的斜线摆来摆去。未来还能不能向上不知道，但这些年是摆动频率上升，幅度加大。

俗称撕裂。